[2001.7.23 第9天 晴 大雾 热] 远闻山下鱼船声,极目远眺,不见水上打鱼人。 长城上,大雾笼罩着早晨。 昨天夜里,盼盼一直叫着小羊羔。半夜起来,说他的腿很疼,我着实吓了一跳。我最担心的就是累坏了他的身体。急忙起来给他做按摩,直到他发出了甜甜的鼾声。最近,孩子睡觉时总伴着呼噜。这是疲劳发出的信号,告诉我他的体力已到了极限。记得他还在怀里抱着的时候,又白又胖。在闹人的时候,只要我抱起他有节奏地转几圈狐步舞,他就不哭了,等我转累了的时候,他才张着小嘴睡着,乖极了。 我们早晨起来简单地吃了一点东西寻着撒满羊粪蛋的小路向山上走去。虽然趟着露水,但走在山路上还是要比在石头堆上走脚和腿要舒服的多。减少了脚上血泡的疼痛,也相对的安全多了。回来有人问我,长城上好走吗?我告诉他,假如你走一天公路不觉得怎样的话,那么走半天山路和走2个小时的长城是一样的感觉。 山上非常危险,随时会出现你预想不到的情况发生。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一棵草拌倒,青稞会毫不留情地划破你的脸,石头会割破你的腿脚,伤口慢慢地浸出殷红的血随着露水顺着腿棒往下流淌。心有余悸的你这时候连草都不敢再碰一下。野长城上的砖阶已基本见不到踪迹。风化了的石头表面象零号砂纸粗糟尖利,皮肤一擦上去就会擦出一堆小口子。钻心地疼。有的长城段似塌未塌,摇摇欲坠,山高林密绕不过去,踩翻一块石头整垛墙就会在瞬间倒塌下来。有时从石缝里窜出一条大蛇来吓你一大跳。我们经常遇到这些情况,这时就需要你有足够的勇气和经验了。 “咱们到长城墙上走去吧。”盼盼跟我说:“这条小道还不如上边好走呢。”“不行。”我非常武断地拒绝他:“虽然石头上没有露水但是太危险了很累的。” 这些天盼盼总在埋怨我有时判断失误多走了许多路。我是累在身上急在心里。出发时,为安全起见,我给自己规定了一个原则:一切行动以安全为主。越来越疲劳的我们需要对前方情况有个准确的判断,但是复杂的地形隔着山和树林判断起来就象隔着山打鸟。 书上的经验告诉我,人在极度疲劳时,视觉开始下降,孤独烦躁感开始增加。体能减弱,神经系统失调,人的判断能力减弱。这时山上的你非常危险。 盼盼不曾理会这一切,在不经过我同意的情况下就一个人上了城墙。我叫他也不回来,气坏我了。我们第一次发生了矛盾。这也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反抗我。走了一段还是放心不下孩子。我默默地爬上城墙,跟在他身后什么也没说。盼盼埋怨我的心情溶解了,噘起的小嘴放平了,转而脸上有了一丝感激的神色。便主动与我搭讪。孩子的主动,感化了我,我感到孩子无时不刻地在成长。 山下的雾一直追逐着我们,越来越浓。远处偶尔传来山羊的叫声和羊倌的吆喝声,提醒我们前边有人家。 我们随着长城的痕迹滑下去,在一个破窝棚后边绕进门口,里边坐着一位30多岁的男人,穿着一身皱巴巴的深蓝色衣服,见我们进来就弓起双腿依靠在被堆上,乱蓬蓬的头发下面长满了胡须,急忙招呼我们:“快到里边坐。”也许寂寞会给人相同的感觉,我们一见如故。 他,青龙县人氏,羊倌。家住山那边10多华里的村庄。他和一个同伴在这里放羊,就是山上我们只听见吆喝声看不见影的人。窝棚是在前几年这里人家搬迁后遗留下来的废墟上临时搭建的。土坯大炕占了半间屋,两套脏兮兮的行李一块羊皮堆放在一张破了洞的草席上。地上两半袋大米白面一个水桶,一个菜板,三块砖支起一口锅。几个掉了碗碴的碗筷泡在锅里。还有一把放羊用的鞭子。再有就是到什么时候也关不严的两扇木板门在墙垛旁歪七扭八地站着。 盼盼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到土炕上又仰躺下自顾自的休息去了。我打开背包取出牙具狠劲地洗漱了一番早上没来得及刷的臭牙。 这里的山土肥沃,草树茂盛,雾散去的地方羊就蹦了出来。 山沟里被雨水冲刷出来一条河床,现已干枯露出了厚厚的沙土。从上面我们往西北方向走。拐了几道弯,突然一片砂地上跳出一大群山羊来。团团围住两个粘稠的小水坑抢着喝水。从羊群里站起来一个瘦男人,差一点撞到我们的鼻子。他上下打量着我们,试探地问:“你们是不是走长城的父子?” “对呀,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有点惊奇。 “从电视上。前几天我回家电视里正播着你们的新闻。我还跟家里人说呢,如果你们真的在长城上走的话,也许我能在山上碰到。没想到你们真的爬过来了。”(我心里不愿意地嘀咕着)什么叫真的爬过来呀,我们肯定是用两条腿一步步走过来的。 “快,这里晒的慌,到我家里去歇息!”说着他就把鞭子一挥啪地一声一大群羊很懂事地在我们前边向山里跑去。 不远处一个阳面山坡上几根细木桩支撑着的破草屋紧挨着羊圈随风摇摆着。真不敢想像暴风雨来了以后他们是怎样躲过的。羊都非常自觉地到一块荒山坡上啃草根去了。羊倌打开没有锁的栅栏门引我们一拥进了屋,等我前脚迈进门槛后脚还在外边的时候屋里已经挤满了。屋内虽然有草棚遮着阳光但也象洗桑拿浴一样透不过气来。哝哝的汗臭味连眼睛都不愿意睁开更不用说鼻子了。退到门外大吸了一口空气,索性就顶着烈日坐在地上拿着羊倌递上来的破扇子猛劲地扇。 “中午还没吃饭吧?”羊倌端着一盆面饼说“我这里还有几张早晨烙的糖饼,尝一尝。” 不一会糖饼让我们一扫而光,主人很高兴。这时我才细细的打量着他,瘦瘦的脸,个头不高,带着朴实的脸上透着诚实。友好的眼神里流露出惊喜的目光。到现在还深深地印在脑海里。 从他那出来一送再送,一直把我们送到了山上才停住脚。他告诉我们他叫王老五(在家排行老五),从这座山上越过长城下山的第一个村庄刘家口村就是他家。 长城在山顶上把这一方土地分成左右两个地区,北面的是河北青龙县,南面的是河北卢龙县。这些天我们不是走在地界的长城上,就是一会走在吴国一会走在齐国。一天当中不知要来回跨过多少次地界,刚在抚宁县喝的一瓢水一会就撒到了青龙县的山上。很是狭意。 盼盼我们爷俩自然组成了一组,总是走在前面。娇小的小妹和强子就丢在了后边。走一段路程我们就得坐下来等他们。等他们到来时我们已歇够了又在前边探路。 我们到了村头,一户人家门前一大棵核桃树遮着一片阴凉,树干上栓着两头花牛,一站一卧。我们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和牛挤在树阴下共享这一片“沙漠中的绿洲”。 我对盼盼说我累了,借故让他到人家里去要点水喝,想锻炼锻炼他。见他钻进敞开的房门不一会两手空空出来了,向我打着手势,我没看明白。他到我跟前小声地说:“屋里没人,就有一个傻老太太!” 话没说完,随后跟出一个老太,问我们是做什么的,当她明白后就把我们热情地让到家里。等强子小妹跟进屋里来的时候我们已坐在地桌前捧着大海碗喝起了香喷喷的水米粥来。不到半个时辰大娘刚刚做好的留着全家人从地里回来时吃的晚饭已全部装进了我们的肚里。 从卢龙县的刘家口村到迁安市的徐流口村只有十华里,擦着山根可以步行的小道在庄稼地里泥泞曲折。这个季节正是农民们给庄稼施肥的时候。一路上空气中祢漫着化肥的刺鼻味道。一辆辆马车让着道停在路沟里,解了套的驴拴在车后辕上低头吃着路边的青草。等天黑收工时种地的人就驾着自己的车回村去了。 小妹说:“要有一辆马车从这里经过多好呀!” 盼盼接茬道:“那咱们就可以打个“驴的”了,是吧。” 盼盼和小妹总是配合的非常默切。 前边路宽了许多,天还早,我们已到了县交界口。 大家吵嚷着歇了下来,只有我一个懒坐在马路上。他们这时也不累了,到老乡地里抠还没长到手指粗的地瓜,盼盼一瞥嘴说人家种地的水平太凹,拍拍两只沾满泥的小手和小妹骑到水管上去玩起了“你拍一我拍一………”。一会也不歇着。 到迁安境内视野宽阔起来。绿油油的庄稼代替了漫山遍野的青纱帐。村路也平坦多了,房屋建筑整齐增高了许多。人们的穿着时髦干净,从他们的身上就能读出来这个村的经济文化水平高出一截。 我们非常幸运地一进村庄就碰到了徐流口村的党支部书记,他背靠着供销社窗台下的砖墙上,扎在人堆里老远地就打量着我们。颇为几句老练的询问一听就知是知市面的人,他曾出席过省劳模呢。十几年来在非常艰苦的环境中带领村民抗过洪,战过旱,在山沟里修拦河大坝,开垦荒山,梯田建造,鞠躬尽瘁,尽职尽责。我们在沿线不知碰到了多少这样不求报酬真拼实干的好干部。在他家宽敞的大宅院里受到了贵宾待遇。真的很感谢他们的热情款待。 在他家我与40华里外的妻子通了悄悄话。 明天早晨在这里等她和我们一起登长城。 上一篇:青山口~扶岩沟~梧桐峪~桃林口 [目录] 下一篇:徐流口~河流口~冷口~大龙王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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