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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云筹俎考
王士琦·撰 长城小站·校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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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之一 安攘考 安攘 嘉靖年间(上)

  肃宗嘉靖五年,北虏寇井坪,中路参将李瑾击破之。
  虏寇西路井坪地,中路参将李瑾驰兵赴之。时西路参将刘铠、游击李鉴兵先至,惶惧不知所出,瑾为申令,戒众合兵置阵。先据荷叶山,虏数冲突,不为动,最后以大炮击其中坚,而自督劲骑驰下击之,虏披靡引去。

  八年,北虏入寇。
  虏酋小王子纠套虏七万余骑由井坪入,遂掠朔州,至偏头关乃退。

  九年,北虏寇威远。
  黄榆山入,守备贾英出战。

  十年,北虏入寇。
  虏入大同塞,抚臣疏请贻书召小王子来归,兵部尚书李承勋以为不可,乃止。
  十月,北虏入寇。
  夹镇城西下,总兵官彭楧坚壁南山不敢战,虏遂入怀仁、山阴,至广武,大掠。时廷议将出京营兵御之,既而虏得利去,乃止。

  十一年,北虏寇威远。
  由腊鸡屯入。

  十二年,北虏寇右卫。
  由双城入。

  十三年,叛兵以北虏入寇。
  先是嘉靖三年五月,巡抚张文锦以大同北无亭障,虏易阑入,议城红寺、胪圈、窑山墩、水尽头、沙河等堡。工将就,议屯戍,欲于镇军内摘发二千余以往。或劝文锦召募充之,不听。指挥贾鉴者,故西路参将,以言事为文锦所幸,力赞之。文锦曰:“令行自近,我先以三标下镇抚亲兵部曲往,军中服矣。”三标下故素游惰,且有家业,闻当发,大恐,于是伍豪、郭鉴、柳忠、陈浩、胡雄、郭巴子等百余辈聚谋抗勿往。文锦因荐贾鉴为参将,令督工,趣以当发者兵护役。鉴择美好土田私之,役诸军垦田,工甚急。诸军曰:“首画城戍之策者鉴也,又多自私,重困我,杀之役可罢。”遂拥杀鉴,叛出塞,营于焦山。文锦闻变,遣都指挥徐辅、大同知县王文昌再往招抚。叛卒还,且共约曰:“毋解散,闻炮声即合。”劫掠衢市,不可制。已而文锦下令迹谋杀鉴者,即夜举炮攻院门,文锦被害。劫府狱兵仗,出罪人,夺诸城门自守之,间遣使走虏求附,而推废总兵山阴朱振为主。时振以赃系狱,怨望喜祸,阴为郭鉴等画策。九月,上命都御史蔡天佑、总兵桂勇来讨叛,诸叛犹屯结不解。天佑密捕二十余人诛之,众稍戢。会参将李贤往征回夷,取道大同,诸叛讹言曰:“此屠城兵至矣。”复噪聚,杀王文昌,曰:“文昌绐我。”天佑密疏请剿。十二月,以户部侍郎胡瓒、都督鲁纲提京蓟兵数万来,次阳和,瓒密檄桂勇擒首恶。勇伪若不罪郭鉴者,召而赐之食,令家人即食所斩之,仍擒余党三十余人,函首以献。越二日,鉴父郭巴子复率余党哗曰:“镇府卖我也。始言见原,而今尽杀之耶?”分闭城门,噪而攻勇,执之,幽于叶总兵第。天佑时卧疾,急舆而至,反复晓譬,勇得不死,间行还京师。诸卒诉天佑乞哀,佑曰:“能擒首恶,兵犹可止。”诸卒乃擒徐毡儿等四人以献,斩之,郭巴子匿去。诸逆党仍推振为主,瓒、纲畏缩,自知力不能办,遂自军中上书,为振乞节钺,镇守大同,以安军心,旧犯一无所问,反言天佑专事姑息,难消边患。上切责之。瓒、纲班师,于是贼首徐毡儿、郭巴子、胡雄辈见师还事定,不复藏匿。四年春二月,天佑督亲兵一时捕获四十余人,悉斩以徇,下令曰:“此后有再告前变者,即以其罪罪之。”人情始定,朱振罢。十二年,以李瑾为总兵官。振虽闲废,不归山阴,徘徊镇城,凡大同帅有区画必与之谋,振阴出以示惠于诸军。瑾至,一切谢绝,振愤恚,结死士以伺瑾。知瑾束军严苛,又新议于天城左浚濠以遏虏骑,时兵部侍郎刘源清为总制,期三日竣事。振遂以危言激之,于是前漏诛王福胜、李富子等复倡乱,从者六七十人,围瑾廨。瑾知事急,率其弟玥执弓矢登门拒战,矢尽,叹曰:“吾为大将,岂死乱手乎?”解胄自杀。遂共劫库出兵,复胁都御史潘倣,令草疏,言镇臣苛刻激变,请置勿问。朝议不可。源清时驻阳和,榜示镇城曰:“五堡之变,朝廷处太宽,今复戕主帅,天讨所必诛也。”五堡遗孽偶语,谓欲追理甲申事,益不自安,婴城拒命,诸为桂勇及蔡天佑所用擒捕首恶者,悉捕杀之。遣人以金币女伎遗北虏乞援,远近大振。诏源清进兵,以(郜)[卻]永为总兵讨叛。叛人复推朱振为主。源清遣佥事孙允中入城谕曰:“太师且至,能释兵以迎不问。”诸卒哗。潘倣乃令允中及诸裨将擒斩二十余人,函首军门,乞缓师,不许。黎明,源清师至城,斩关入,大肆杀掠。诸卒及五堡拥指挥马昇、杨麟为渠帅,闭城门弗启。少顷,(郜)[卻]永师至,乱兵开门迎敌,杀我裨将一人。潘倣、孙允中反复驰谕,不听。时叛兵所遣走虏乞援者为逻骑所获,源清得朱振为诸卒区画通虏状,伪召振至幕府计事,因出逻获者示之,振饮药死。而虏酋吉囊、青台吉拥五万骑至矣。永兵驻城下,不敢战,源清出兵聚落,与战失利。叛兵王福胜等纳虏众十数人入城,指代王府示之曰:“兵退,以此与汝小王子居。”虏咬指谢。福胜欲尽纳虏入城,诸叛或以为不便,未决,而援兵陕西游击某者潜出塞袭虏辎重,虏闻之亦疑畏,分兵掠应、朔、怀仁诸郡邑。羽檄达京师,中外汹汹,议遣使九边募兵益之。源清上言,请别设总制御虏,而己专事攻城。上不允,下敕曰:“叛卒杀主将,法不可赦。既云胁从不问,何又引水灌城,大同北门要地,祖宗所遗,必欲城破人诛,何由兴复?”源清闻之,始不敢滥杀,而远近亦知用兵非朝廷意也。于是户部郎中詹荣在围城中素平出纳,为众所信服,计曰:“叛兵同恶不过数十人,得军门一札,就中图之,一裨将任耳,何以剿为?”乃俱谍军门,而召游击戴廉谋。廉曰:“此非得马昇不可。”荣召昇,激以大义,昇委心焉。言于众曰:“自兵断炭路,城中冻甚,詹户部有信义,浼之一出乞军门,可生也。”遂歃血盟。会源清解任,张瓒代为总制,荣规画已定,出遇奉差兵部主事楚书于途,书手荣曰:“大事可就,愿与共之。”荣曰:“城中不知德音,今藉公赍诏入,一省慰之,则事济矣。”书从之,入城诒贼曰:“炭路许通,然闻有天使赍赦至,是阖城生路也。”诸叛稍稍懈,昇遂夜与同盟分擒数十人,城中大定。巡抚樊继祖发仓赈恤,迎瓒至,退诸路兵。诸胁从喜曰:“詹公活我哉。”虏闻之亦遁去。
  十月,北虏入寇。
  由芍药坡入。

  十五年八月,北虏入寇。
  由红寺口入,遂掠浑源、灵丘,杀虏甚众。
  九月,北虏入寇。
  由阳和、瓦窑、水峪、铁裹门口入。

  十六年,总兵官梁震出塞击北虏,败之。
  震,陕西人,素著战功,善用人,家丁辈乐为效死,尤长于出塞捣营。时大同乘两变之后,悍卒纵肆,主将每每甘言煦之。稍不如意则反唇瞪目,或飞章讹语相摇撼。震素知其态,率所豢家丁三百辈驰至,申严约束,禁治私聚,一军大惊。其家丁辈时时向镇兵语曰:“尔敢蔑主将者,恃其众耳。我辈在此,无不当百,五步之内恐尔不得用其众也。”二月,出塞击虏,战于玉林川废宣宁县,斩首百四十余级。三月复出塞,战于红崖儿,斩首百八十余级。军声大震。

  十七年二月,北虏入寇。
  先是虏由阳和犯塞,总兵官梁震及副总兵戴廉、游击王升督兵赴之。既而虏由野狐岭直犯镇城,巡抚都御史史道率都指挥徐珏等以步卒陈于城东东塘坡,虏遂南掠至怀仁乃退。是役也,虏先以偏师诱我兵东出,而以大众向镇城,过城下呼曰:“尔梁太师何在?”盖觇知震东矣。时骑兵尽出,止存老弱,非道出陈,几至不测,然虏所残破亦不胜计。
  秋七月,北虏入寇,总兵官梁震御却之。
  初,张文锦之议筑五堡不成,水口诸堡悉废,是后虏寇无岁不警,警无不至镇城下者。尚书毛伯温既总军务,行边,北望大漠叹曰:“大同以蔽雁门、紫荆也。镇北属堡不立,斥堠鲜施,则何以遏驱追奔耶!”乃上疏力言之,且曰:“时不可苟失,言不可人弃,文锦计画善而作事失。今修复不必仍旧,但择要害;土田不必起科,但令开垦;戍卒不必摘发,但取乐从。”条上诸事,巡抚史道力任之。是年虏由石窑沟入,于是弘赐等五堡初就,兵戎新合,且城堑为险可据,震督兵御之,虏退。
  十九年秋七月,北虏入寇,游击戴昇败绩。
  虏号十万,分二路,一入宣府右卫,掠顺圣东西城、蔚州、广灵县,一入弘赐东口,掠怀仁、浑源、灵丘、马邑、朔州,复由弘赐东口而出,杀戮甚众。昇承调援广灵,至灵丘北红山遇虏,兵败,死者千余人。
  八月,北虏入寇。
  由平虏、井坪而入,遂掠山西苛岚等处。十二月复由本路入掠朔州、马邑、山阴、应州。

  二十年,北虏求贡,不许。
  虏酋俺答阿不孩者,小王子别部也,机诈雄于沙漠。至是遣所虏汉人石天爵与虏使一人来,言累年犯塞,兵刃残伤,所得诸畜出塞辄死失。且北部素通中国,进贡不绝,后因小失乖异,今愿入贡,献马驼。贡道通则两不猜忌,中国可出二边垦田,北部自于碛外畜牧。请饮血为盟。于是抚臣史道、镇臣王昇以闻。
  上曰:“虏情叵测,诒我耳。”敕樊继祖督军务,严修备,购斩俺答阿不孩,且无令私得释石天爵。时天爵已逸去,镇抚俱获罪,后天爵为戍卒擒,斩之。
  附杨守谦《求贡纪》。壬寅夏,俺答叩边通款,杨职方博过谦曰:“俺答求贡,今当何如?”谦曰:“宜许。”杨意亦同。及兵部疏上,当道驳之,再上,而议论异矣。既而斩石天爵,又购斩俺答。夫兵交使在其间,况求贡乎?杀一天爵何武。借曰不许,亦当善其辞说,乃购斩之,此何理也?横挑强胡,涂炭百万,至今无一人知其非者。巡抚史道乃以交通外夷拟重罪,虽释不诛,当事者惧矣。夫今之以贡为疑者必曰宋以和议误国,不知此贡也,非和也。九夷八蛮皆许入贡,何独北虏而绝之?昔正统北狩,也先求贡,少保于肃愍公曰:“和则不可,入贡在所不拒。”不拒云者,圣王待夷狄之道也。或曰,贡使往返畿辅,窥我险易。不知此易防也,馆其人于大同,进其方物于京师,亦何不可?今朵颜诸夷不往返乎。或曰,虏初无诚心,假此启衅。不知虏利吾货,何有不诚?连岁入寇,岂待有衅?或曰,验放之时,大惧不虞。不知虏众入寇,我仓卒以孤军御之,验放有定期定处,我征兵为备反有虞耶?或曰,得货之后,彼将败盟。不知犬羊嗜利,贪汉财物,含哺于前,朵颐于后,肯自沮乎?纵使卖我,所失几何?或曰,通贡警息,我必怠于自治。不知怠不怠在我,不在贡不贡也。尝恨成化间不能及时设险,使虏复贡,我以其间暇尽筑宣大及花马池边,内多为大堡,募民尽耕其地,使谷贱如成、弘间,则何为而不可也。昔嘉靖初土鲁番求贡,当时皆有危言,及晋溪王公许之,今十数年西鄙少事。乃知当大事者非有真见不可,蓄疑者未始不败谋也。
  七月,北虏入寇。
  由左卫猪儿窊[1]入,掠马邑、朔州,遂入杨武峪,抵太原,复掠灵丘诸处。

  二十一年,北虏入寇。
  由左卫吴家口入,掠马邑、朔州,历太原、汾州、平阳,复掠平虏诸处而出。虏自六月丁酉入塞,至七月庚午,凡掠十卫三十八州县,杀掳男女三十余万,牛羊豕畜二百万,衣幞金钱称是,焚公私庐舍八万区,蹂田禾数十万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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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窊,音“w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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