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城之旅

作者：暂停OT

　　四川稻城人都晓得，麦城嘛，熟读三国者当不陌生。因此所谓"麦城之旅"即一次失败的旅行。
　　那是在8月中旬。当时刚从甘肃回京不久，"陇上行"让我痛感装备就是自由的保证，因此返京后即着手备战备荒。设备未经检验就被委以远行重任是危险的，而且新武器摆在那随时散发出诱惑的气息，遂决定去爬野长城。杂志上的一篇游记充当了我的向导，事后表明越是优美抒情的游记作为行动指南风险越大，反倒是干巴巴的流水帐更能指导实践。目的地是箭扣，文中指明：穿桃峪村到龙潭大坝，沿小路上。当我和同行者站在龙潭大坝上时，脑海里浮现的正是这段已经熟烂于胸的描述，问题就出在"沿小路"上。我们穿过大坝向小路进发，后来查阅得知箭扣即涧口也，显然应沿涧入山，去穿什麽大坝呀！
　　我们兴致冲冲地走在一条铺满谬误的小路上，半小时后发现路已到了尽头，"前面没有路，我们走出来"，只有可怜的未婚青年才会唱这种歌。自以为不过是小错误，下到左边的沟底走上那条视线中的小路肯定就对了，完全没有认识到什麽是路线错误。沟的特点除了中间地势比两边低之外就是植被丛生，而且长得全无章法。比死缠烂打的树更令人痛苦的恐怕只有死缠烂打的人了。因为半夜开始早晨刚停的"中雨，局部地区有大雨"使草地非常湿滑，拽树枝前行，隔着手套我们体会到它以尖刺维护的尊严。
　　下了沟又上了坡，耗了近一小时才踏上望见的那条小路。于是心情又好起来，高唱起"我们走在大路上"。然而好景不长，十几分钟后"大路"变小，然后找路，然后探路，之后简直是在用鼻子闻路了，最后终于被迫开路。此时才明白牛皋在岳家军里的价值所在：逢山开路，遇水架桥的先锋官着实不是什麽美差。衣裤早已被雨水汗水浸透，背包里的矿泉水却越来越少，水已如酒，只敢小口抿着喝。此前两株坡上的野桃树使我们扔了一顶蹭满桃毛的帽子和遍地掰成两半内有白虫探头蠕动的山桃，可见望梅止渴之不可行。在我几乎绝望时同伴执意前行，"翻过去要是没路再回来也不迟"。结伴出行的好处是可以互相鼓励，但这要视结果而定，否则就是同陷泥潭。所幸果真有路在一番不堪回首的征程之后等待我。老实说，即便没路我也不敢肯定是否有勇气回头。更让人若狂的是路边不时出现小块开垦的农田，地里有西红柿！至此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偷窃行为，农民的利益再次被城里人损害了。有一种诱惑就是那么不可抵挡，遗憾的是季节不对，绿肥红瘦。平生首次无洗涤吞咽，还留了两个准备迎接那最严峻时刻的到来。
　　过了一座小山，地边有个草棚，最激动人心的场景出现了，一大杯水放在一个木凳上，应该是凉开水，因为里边漂着茶叶，地上扔着"京华7号"的空袋子……说这杯水起到了左右整个战局的作用实不为过，因为其后的旅程证明此前的种种不过是小儿科，是演习，真正的战斗才开始。当是时午后3点也，文中述下午1点他们已在楼上午餐了。
　　之后再下沟，下了沟就要上沟，然后翻岭…燕山褶皱山系在此意味着明明看着楼子在那，却要不停地越过每一道沟坎，一道都不能省略，象爬过燕山老脸上的所有皱纹最终想要站在它的额头上一样。同伴来自四川，"我们家那边都是大树，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敢看不起灌木丛了"！灌木丛尤其对于1米75以上的同志具有杀伤力，跨不过，钻不得，只有用手护住脸硬淌，真想顺坡滚下去。"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对名言此时方有格外复杂的感受。其间我甚至走了5米回头路，为捡回因摔跤掉下来的一个西红柿。
　　终于！这两个轻飘飘的字眼使时间滑向6点，我们站在了古老城垣的脚下！又向西，找到上城口，登上最后一级台阶，二人把最后一点力用在拥抱上之后，相约倒地不起。腿又是我自己的了，一路上我恨恨地对同伴说，"就当腿是你的，累死你"！这招挺管用，不敢自秘，推荐给大家。抓紧时间支好帐篷，把湿甸甸的T恤和仔裤扒下来晾在垛口的晚照里，两个新好男青年着最少装跟夕阳合影。
　　我认为耗尽一袋洗衣粉也无法还我仔裤本色，遂将其抛弃。从手上拔出7根刺。小臂及脸上有数道刮伤如被烈女所殴。同伴只是不停地念道了好几天"我再也不敢小看灌木丛了"。同伴1周后洗澡时发现腿上一处皮肉变黑，内有刺一枚。我们爬上的是牛角边的一段。我们一致认为应该容许人犯错误，同时必须给人改正的机会：在正确的路线方针指引下向着胜利前进一回！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