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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家台游记
小P 2000年8月22日发表于长城论坛

  就因为是临时决定的,才下了决心一定要去。于是早上不到五点爬起来,晃晃悠悠最后检查了一遍东西,妈妈鄂然地看着已乱做一团的房间问:"真的要去呀?""当然!"周末总得有所作为吧。出得门来,一眼看到清洁工也一脸鄂然地看着我,也是的,每个周末,我都要背个大包鬼鬼祟祟地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时出现,一副拼死上前线的架势。
小站的人我一个也不认识,除了好汉,仅有的就是手里捏着的一个叫"安分守己"的人的手机号码,我坐在出租车上抱着手机就像抓着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终于,在约定时间内踏上了南站的领地,此时我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还有一半是在我看到了几个人围着一堆小山高的行李时才放下。长舒一口气,心想这次可比小五台之行幸运多了,毕竟赶上了集体。
  6点38分,沐浴着清风细雨,我开始了我的杜家台之行,心情一级。
  
  旅程是从车上的腐败开始的,比我想得还要腐败。午睡ansel两口子把超市都搬来了,番茄汁、桃子、鸭梨、瓜子、鸡翅、一次性纸杯……我不可思议地瞧着午睡娇小的身材,心想无论是把东西背在她的肩上或是塞在她的肚皮里,都很可观。我就在吃喝之中认识了小站大部分人,还有一个冒充核心人物的小人--牙医阿迪,如果依照他的"人的第一印象比较准确"的理论,他一定不是什么好人。陈老师坐在另一边,看起来很沉稳,让我想起三夫里鸡飞狗跳的几个人。旁边爱晨、小范、午睡、ansel聊着天,我则悠闲地左边听听右边看看,闲了磕磕瓜子,过山洞时再眯一会儿……可是,所谓好梦易醒,有几个人冲过来抢走了我的面包和香肠,光天化日之下。我是个没有原则的人,面包到哪儿我到哪儿,结果自愿成了人质。人质好啊!我后来才发现。如今的歹人也越来越有专业精神了,有水喝,有面包吃,有虫草酱鸭啃。看到鸭子那一刻的欢呼招来了午睡,拿走了最有价值的鸭腿去孝敬老妖婆了--歹人之妻。我看到旁边的歹人们很有人情味儿地劝我多吃,心头一热,谦让了一下,心想待我文雅地慢慢吃来。他们把小块的分而食之了,给我留了一块最大,部位最好,肉质最细腻的鸭子,我真是很感动,不过他们可能不知道我不太爱吃鸭屁股,最后几个歹人推来推去,阿迪推不过别人,捡了便宜。当他发现那只不过是块胸肌,大叫一声,一口吞下,嘴里好像还咕哝着"捡着了捡着了……",什么跟什么呀。总之大家都吃得很开心,接着一个歹人从包里拿出一根一尺来长的被他们称为直肠的东西,切成一寸的段,分了我一块,我努力不去想,所以吃得还算开心。真是出门遇贵人。
  火车到达王安镇的时候,雨下得不算小,每个人都给背包披上了各色的防雨罩,在阴灰的朦胧的天色中,像一团团火跳动着。我抬起头,雨水顺着我的头发我的脸流下,我不喜欢阴雨天,可是同行的伙伴让我不得不喜欢上这样的雨天。前面有人在喊安分,我加快了脚步,想看看安分守己的人会是什么样。我现在才觉出哪里不对,车里的安分那时竟然戴了顶帽子,车里!安分友好而腼腆地和我打了招呼,说话的声音显得很纯洁。而我则象是见到了亲人,仅仅因为我提前一天听到了这个有趣的名字。
  就在车站旁的小卖部里,我的包被人强行装进三瓶水八包方便面,下着雨的路又湿又滑,我的心里也开始下小雨。虽然后来证明那个人有丁点先见之明,但我的负重明显增加了。此时的雨下得更大,二十个人钻进两辆小蹦蹦,压得车吱纽吱纽,待人刚坐稳,蹦蹦欢快地放了串气,三蹦两跳地上路了。安分的车紧紧跟在后面,所以当中途王胖子下车解手时,我们看得很清楚。一路泥泞,道也不平,雨还在下,只有车把式状态很好,踩足油门向前冲,还一直回头跟小林说话,吓得小林不知说什么好。车厢的前面有个小窗,透过它可以看到路况、车头和车把式,我一路都在往后看,因为一往前看我就想跳车。好不容易,真是好不容易啊,车在一条河边停下了。我取出新买的雨衣,从头顶套下去,还没到及腰部,雨衣就像花瓣一样轻柔地四散分开了。我就呆立在雨里,欲哭无泪,可一想到自己身上穿的是一件防雨衣,就变得无比坚强了。
  车过不了河,小站的人从车上下来,只有安分的车像推土机般,在斜坡上反复进退,他们失算了。他们要回车站安顿好捷达,换乘蹦蹦再回来。Ansel在河那岸招呼着大家,与其在这岸淋着,不如过河找村子,于是大家纷纷下水。过河,进村,扰民。
  雨越下越大,山上的水汇集成洪水冲了下来,席卷着泥沙翻滚着,轰轰地响。下游的姗姗来迟的安分和王胖子,不得不豁出纸内裤,在ansel的帮助下也过了河。实况我没有看到,不过应该是有惊无险,因为安分兴奋地就差手舞足蹈了。王胖子在农家换了条裤子,先是嫌柴房没有可以坐的椅子,转悠了一下跑到正房,也不关门。还好有个帘子可以遮一遮。
  雨下个不停,我们百无聊赖地等着书记的消息,不知什么时候可以进山。我倒是不但心路有多滑、雨有多大,只是几个人已经惦记上人家的山参了,还有院儿里的鸭子。
  商量的结果自然是进山,没什么可说的,不然就不来了。

  从老乡家出来时,雨已经见小,每个人都一副精力充沛的样子,我也跑到了前面。不幸的是,很快得知又要过河,伟大的的探路者ansel选了一块地方让大家集体自杀,这简直是自安分他们过河以后听到过的最坏的消息。只好开始原地休息,小贩ansel他们终于很人道地去寻找第二个渡河处,午睡急忙去追随她的部下,我则尾随捡了一只从她兜里飞出来的圆珠笔,想还给她却怎么也追不上。和半个小时前相比,天气稍好,河水平静了许多,于是对自己说,真是个渡河的好日子。最后,他们在河面最宽处拉了一道保护绳,两头各有一至二人做秤砣,一次过一个人。不得已,才穿上没多久的鞋又脱下来,刚抻直的裤腿也挽上去,我就在河对岸那些值得信任的充满鼓励的目光中踏实地过去了。他们四个人还保护不了我一个么?踏上坚实的土地,回头看去,我的天哪,河里怎么会有五个人……?立时一阵眩晕,这时看到爱晨把她自己拴在绳子上,目光坚定,稳如泰山,我思忖着到底是该抓住绳子还是该抱住爱晨呢?
  同伴们都过来了,准备收绳拔营,老妖却从山后头晃了出来,还在河那边。为了创作,老妖都可以放弃生的希望,真不愧是小站的人。
  
  风和就差日丽,四周的山顶弥漫着雾气,城楼离我们近在咫尺,隐隐有些压迫感。赶紧穿上我珍藏的唯一的一双半干的袜子,在午睡的带领下,冲向玉米地。
  我的爬山格言是:一步先,步步先。这是前半句。后半句是在我攀到一块大石头前,上不去下不来时才总结出来的,那就是:除非跟了猪头小队长。午睡其实挺冤的,据说很少带错路,就这么一回。我更冤,就这么一回还让我给赶上了。有恐高症的阿迪在石头上面哭喊着要下来,而下面的爱晨卯足了劲儿要上去,我看着毫无办法,只好找个小坡闲坐下来看风景。我脚下的同伴都是幸运的,而我是最幸运的,差一步没上成贼船的人都会这么想。
  大队伍缓缓移动前进,同伴们看着都很能爬的样子,我竟然开始喘。雨后的山林和水池子也差不多,钻行在其中的每个人都湿淋淋的,脸上胳膊上挂着树叶子,头发被树枝抽得没了发型,簇新的背包看上去象担大粪的筐……可我们是谁?我们怎会让这些花花草草踩倒呢?于是我们不停地钻,不停地爬,不停地翻,披荆斩棘,前面的人的背影就是路标,而心中想的却是山后面的山后面的再山后面的某个楼子。经历了一番拚搏之后,我们爬上了一块可以鸟瞰群山的高地。
  那里可以看到天堂的风景。
  除了城楼,就是云海,只有云海,一望无际的云海。
  天堂也不过如此吧!
  感觉身上的每个细胞都在唱歌,都在呼吸着天地间的清风,连身体也轻得要飘起来了。
  每个人都一副陶醉得要命的样子,我赶紧应时应景地掏出相机要给大家合影。人人都很兴奋,脸上灿烂的笑颜里泛着红光,一起挤进了我的镜头。五秒钟后,我讪讪地告诉他们忘了过卷,招来一片呱呱之声,又过了一秒,我发现胶卷好像用光了,立刻就有人挥舞着拳头呼啸着冲过来,在我的头顶喷口水。我则委屈得像个小媳妇。后来幸好有另一架相机,让我们都如了愿。
  爬过一个又一个楼子,转过一个又一个山坳,天上的云薄了又厚,厚了又薄,渐渐接近了傍晚时分。合适扎营的城楼子眼看着就到了,没有压力,人人都松弛了下来,走走停停地看风景。沐浴着夕阳,呼吸着清凉的空气,迈着轻松欢快的步子,我们几个溜溜达达地就到了驻扎的地方。放下背包,才发现夕阳竟然已经钻过云雾射到了对面的城墙上,红彤彤的一片,映着一老一少两个羊官儿。而他们那几十只小羊则咩咩地叫着,黑黑白白,在墙头上挤做一团。我就坐在这边的门洞里,懒懒地靠着墙,欣赏着大自然油画一般的美景。没有比这更惬意的了。
  江湖这时候正忙着生火,看起来像得了ansel的真传,进行地有条不紊。山一样高的柴堆在那里,就是不着,我只能无望地盼着手里能有一条木须龙。江湖毫不气馁,和湿柴僵持了将近半个小时,泪流满面地将火生了起来,我也陪着哭。烟熏火燎,不哭不行。我一不做二不休,装可怜跟阿迪、飞猫借了长裤和拖鞋,换下湿衣服, 凑过去烤火。
  
  晚饭不可不说。
  有人带了葡萄酒,不用我提示大家也知道,谁会那么腐败。也许那原本是餐后酒,可是被大家看到的太早了,谁也不会傻到建议稍候再喝,那样他一定没份。我近水楼台,享用了整整一小杯,坐在地席的一角,美得把酱牛肉的汤搞到了脚上,还用手电仔细地研究了半天,最后当然觉得很可惜。在各种灯光的交相辉映下,我看到有一锅又一锅的东西煮出来,大家吃什么的都有,而且很本分地坐在自己的地盘上,像一只只等待灌肠的北京填鸭。不可否认,这顿我吃了不下二十种食物,又一次亲身体验了腐败的乐趣。吃,妙不可言。
  晚饭和夜宵几乎是连在了一起,结束得很晚。这时有人生起篝火开始烤衣服,我的裤子和鞋在爬山时都湿透了,又没带多余的衣物,于是这堆火给我带来了希望和光明,我毫不含糊地占据了一角。火的旁边扎了许多人,众目睽睽之下,还是烧破了一双袜子,烤糊一副鞋垫,袜子最后当了燃料,平添几分味道。我吗,还是幸运的。
  大约十一二点,上床睡觉,一晚上屋顶不停地滴水,感觉像睡在野外。
  
  第二天醒来时天已大亮,收拾收拾后就跑到对面的楼子里吃早饭。早点有干有稀,几个歹人便趁机说些恶心话,害得我耳根子不得清静,金黄的玉米粥到现在想起来还……于是抓了片面包躲到楼门口去了。原来这里风光独好。有几个人,应该说几个半裸的人,正坐在城墙上晒太阳,左边晒晒,右边晒晒,翻过来再晒晒,舒服得就差从破棉袄里逮出个虱子来了。
  吃了饭,晒了太阳,歪歪扭扭地走了两步,才觉得腿有些酸。所幸下山的路没什么难度,有了一碗麦片、一杯咖啡、三片面包的照顾,我一直走在前面。阳光明媚而多情,烘烤得城垛上厚厚的羊粪柔软而富有弹性,和空气里泥土、树叶的味道混合着,散发着特殊的气息。一刻不停的我们,走过的就是这样鲜活可爱的长城。半路上,碰到几棵桑树,结了满树的果子,让我们这些馋虫想没有想法都难,有了想法想不去做都难,做了以后想停下来都难。于是腿脚灵便的在树上吃,眼明手快的在下面吃,唏哩呼噜,不亦乐乎。后来的人,哎!可怜人哪,连紫的长什么样都没看见。
  又溜达了约一个小时,下到山谷的高度开始有泉水,又走了一会儿,突然出现一条小溪。有个人正在洗澡。其实也没什么,好像已经洗完了,是牙医。绿树掩映下的清透泉水看起来好诱人,我一路飞奔乐得没合拢嘴。脱鞋,脱袜子,脚浸入水里的一刹那就把冰镇西瓜丢到九霄云外去了。这时安分开始小心地洗他的头发,皮皮鱼给他舀水,我在他上游一尺远的地方洗脚,某人在我上游两尺远的地方喝水,一群山羊在我上游三尺远的地方蹦来蹦去,管它们的羊倌儿在我头顶不远的地方撒盐,我则光着脚给他们照像。羊非常爱吃盐,它们就像商量好了似的涌来涌去,挤得羊倌儿手里的盐袋子晃晃悠悠就是不肯掉下来。
  
  悠闲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重新上路,下午两点钟就到了村子。值得一提的是牙医阿迪请大家吃里子和苹果,我却小人之心地认为他不是为了肚子而是为了牙,这样的同志我们怎么能怀疑呢?
  回程是在闲聊中度过,到火车站时是十点半,十一点四十到家时我已经困得找不到钥匙孔了。

  午睡说得没错,新人写游记往往虎头蛇尾,敲锣打鼓地开场,匆匆谢幕。我没有办法,也走了老路。如果以后每人负责一小段,拚在一起,一篇游记的篇幅估计会非常可观,到时我一定会把晚饭的各种菜色如实地记录下来。

             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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