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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5月4日                                       大风
    凌晨四点半,赶车的伙伴们开始拔营了,我的眼睛睁不开,心里暗自庆幸不用那么早就爬起来。歇了把头伸出帐外和他们道别,菠萝爬上山坡把他们送上公路。歇了告诉我,火箭拄着登山杖自己走上去了,我想,火箭的心里一定充满了遗憾。闭着眼睛,冲着帐篷顶祝他们一路顺风。
    刚想睡个回笼觉,一位西递村的大妈来告诉我们:“他们走啦,搭两辆车走的……你们冷不冷?来我家吃早饭吧?”大妈的热情让我没有了一丝的睡意,只好穿衣“起床”。起身一看,清冷的山间就剩下了三顶黄色帐篷,昨晚繁华“商业街”转瞬间就不见了,只留下中间一道密密的脚印。
    六个人的早餐远没有二十三人的早餐那样让我手忙脚乱,大家喝了鸡茸麦片粥和咖啡后准备拔营。这时村里的几个孩子跑来,蹲在坡上看我们,歇了问他们要不要瓶子,一个花脸大脑袋小男孩说:“我不下去,怕你抱走我!”看来他们把梳辫子的歇了看成了坏蛋啦。我把多余的瓶子堆在离营地几步远的地方,对他们说:“我放在这里,你们来挑吧,剩下的我就要烧掉了。”还是那个花脸男孩胆子大些,走下山坡。他喜欢有商标的大瓶子,我给他一个袋子,让他装瓶子,他咧开小嘴向我回报一个笑,表示戒备解除。其他几个孩子也走下山坡,来挑喜欢的瓶子,一会他们拿着自己的瓶子爬上山坡不见了。我们集中了垃圾,准备做最后一项工作,孩子们又出现了,小花脸说:“我们帮你!”一转眼每个孩子手里都攥着一把干枝。有了他们的帮助,我们的垃圾燃烧很顺利。花脸小男孩很健谈,和我聊学校,告诉我他们村谁最坏,还答应带我们去打水,当我问他为什么不把脸洗得和其他孩子一样干净,他不好意思地笑了。
    垃圾烧完了,孩子们用小手捧着土帮我把火灭掉,看上去都是行家呢。花脸小男孩主动要帮我背包,我说:“你太小了,还没有背包高,试试能提起来吗?”他抓住背带,居然提起了背包,看来真有些力气呢。后来得知他十二岁,可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样子,只是脑袋大大的,像个大头娃娃。
    孩子们跑在前面,领我们去“好喝”的泉水补水。途中他们从荆棘丛中拿上自己的瓶子,继续带路。花脸男孩的瓶子最多,迟迟没有跟上我们,等我再回头望时,见他小小身影在弯曲小路上向我们奔来,两只手上的瓶子像他透明的翅膀透过早上的阳光,四周镶着亮白色……
        泉眼很小,像两个脸盆摆在黄色山坡上,纳木错小心翼翼地用饭盆舀水出来,灌满了我们的瓶子,然后大家开始刷牙洗脸,还用了我在城里都没有用过的奢侈品:羚羊的漱口水。几个人在这几分钟之内,除了比手划脚就是哼哼了,等吐出一大口鲜红,才恢复正常。我叫小花脸来一起洗脸,他狡猾地说:“等你们走了我再洗!”
       就这样我们每个人都梳洗得“油光水滑”地上路了,比起前面的部队简直太幸福了。路又在我们的脚下延伸,用双脚丈量着土地,用心灵体会着自然。离开公路,我们沿着小路向山顶进发,一对野山鸡在约会,被我们惊起各奔了东西,飞向蓝蓝的天空。昨天的大风一扫前几日的灰蒙,山更黄、天更蓝、云更白……
        艰苦地气喘吁吁地爬坡后,踏上了平坦并及其开阔的山脊,羚羊捡到一只鹞子的翅膀,于是五个男子汉的帽子上都出现了一支华丽的鹞子羽毛,迎着风,英姿飒爽,如果每人再配上或白或枣红色坐骑,是不是就是传言中的响马?
    纳木错放下包,跑下山坡去问路,我们在风中等他,只见纳木错叽哩咕噜往山下跑,那老乡也在跑,羚羊赶紧用步话机呼叫:“别追了,老乡比你快!”纳木措是不知道放弃的人,一会步话机传来了他气喘吁吁的声音:“到了,到了……”经老乡指引,长城就在对面的山上!可那山好高呀!我们需要下这座大约两千米的山,再上那座两千多米的山!歇了说:“我们需要找个切合点和长城约会!”小小地图摊在地上,四角压上小石头防止地图被风吹跑,纳木错拿出指南针调整方向。看迎风指点江山的几个男子汉,真有“我仿佛是整个世界了”的感觉。经研究,我们将下到薛家洼,再走到火烧湾,那里向北的公路将与长城汇合。
    薛家洼是个比我们在山上看大得多的村子,家家户户是高大的砖瓦房,因为这里产煤,所以比较富裕吧?看来货郎和唱戏的经常光顾这个市场,好几个人问我们是不是卖货的,还有问我们是不是送戏的。村口果然有个大戏台,我们坐在它前面的一个废井台上吃午饭喝啤酒。根据服装专家羚羊的分析,这里的人们生活的确是比较好的,因为他们穿毛背心,而背心是实用性差装饰性强的服装。
    出村没有多远,就是一座煤矿,路面也随之变成黑色,并随处撒着亮闪闪的黑色煤块,路边的岩壁也暴露着煤的岩层,原来财富这么唾手可得?
    走着走着,发现一条黄色毒蛇的尸体,显然是被汽车压死的,菠萝为他惋惜:“什么大风大浪都经过了,就这么一瞬间烟消魂散!”可我觉得它虽然没有生命了,还是让我胆战心惊,不敢多看一眼。
    山路一个回转,我们遇到一个村庄,经打听是西麻地村,沿村边向北的坡路就可以到达长城。一老一小站在自家的院门前给我们指点着通往泉水的道路,我们几次回头向他们求助。上了一段坡,拐进一个小峡谷,沿着湿润终于找到了泉眼,石头围起的蓄水池积攒着泉水,不是很清澈,但很凉爽。
    奔向长城的坡路很陡,我羡慕地看着山羊、驴子上下轻松自由。这里的煤很丰富,开垦过的断面显露着薄薄黄土下就是煤山,仿佛薄皮大馅的包子。上了山脊,终于看到了长城!黄色的残败的墙体时断时续,有的地方被路拦腰截断,有的干脆成了路基。远处的长城走势依稀可辨。有了长城,心里就踏实了很多,仿佛有了依靠。
    "那是什么?!"随着声音往下看,城墙下的耕地里赫然摆着一个巨大的黑洞,看上去洞的直径大概要有几十米,洞壁呈现了深浅不一的黄色,从湿润程度看,洞仿佛形成不久,离洞不远处,还有一条大裂缝向远处延伸。我和安分坐在上面观看,其他四个人走到洞边察看。纳木错把绳子绑在腰间向大洞接近,羚羊、菠萝在后面拽着绳子。从上面看,他们和洞比起来更像多脚的小长虫。直到纳木错向洞中扔进一块石头,搞清楚洞还是有底的,考察才宣告结束。
    坐在长城脚下休息,没想到奇迹又发生了。“看,彩虹!”晴朗的大风天出彩虹?我不相信地向远处扫望:“没有呀!”“在太阳边上!”再抬头看,果然,白亮的太阳周围竟然围绕着一圈七彩的彩虹!他们说这是“日晕”,在我心里彩虹又多了一种姿态。
    风越来越大,尤其每次翻到山脊上,更感觉到风的力量,纳木错说可以建风力发电站了。我肥大的裤腿喝饱了风,鼓鼓的像个面口袋,口袋里的两条腿禁不起风的狂吻而干裂,揪心地疼;鼻子里的毛细血管也开始破裂,嘴不忍鼻子的疼痛而代替了它的吸气功能。这样我的润唇膏就成了抢手货。
    终于前方的山下出现了村镇,从地图上判断,就是目的地阳房口了,我们自己都没有想到行进速度这么快,粗略计算大概走了近30公里的山路。细心的纳木错取出“长城小站”的旗子,我们在风中扯着旗子留影,背后就是阳房口,这给我带来了成功的喜悦。
    在接近阳房口的几座山上,敌楼密集,像一串珍珠,我们决定今晚宿在第一颗“珠子”的下面。下山的时候,我的腿有些发软,每当脚落地小腿都有些颤抖,下坡路让我的膝盖也很疼,看来极限已经到了,心里时刻提醒自己:坚持住,要走稳!人在疲劳的时候是最容易出现意外的。
    在太阳开始扮上红装的时候,我们找到了宿营地。一块平坦的草坪,像大山的舌头一样从峡谷中伸出来,我们叫它“桃花岛”,因为四周一圈淡粉色的桃花正争芳吐艳。“桃花岛”唯一的缺点就是北方来的风没有遮挡,所以大家一边扎帐篷一边口中念念有词:“今夜无风…今夜无风…”
        如血的夕阳映照着长城,映照着我们。那楼子高傲地享受着夕阳的温柔,它经历了无尽的风风雨雨以及这夕阳,现在我们站在它的脚下,体会着岁月带给它的凝重。
    晚间的“桃花岛”给我浪漫的感觉,六个人围坐在锅边,享受着肉丸面筋和无锡排骨煮方便面的喷香,男子汉们惋惜没有二锅头可以喝。
    一夜果然无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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