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日
六点钟,我们钻出帐篷,空气有些凉意,但并不寒冷,穿上抓绒就可以御寒。天空是浅灰色,均匀地铺了一层云,在我觉得今天会看不到日出的时候,太阳却从东边的山脊梁上探出了小脸,慢慢冲破云彩,一跳一跳地出现在我的面前。高台前方的两座石狮子依然威严地张着大嘴蹲在那里,从侧面看,狮子仿佛要吞噬掉刚出来的红彤彤的太阳。
一阵“突突突”的声音,从村中驶过来一辆拖拉机,载着一家老小五口人到了堡子墙边的土豆地,阳光还没有洒向大地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始劳作了。用锄头刨地的是爸爸和家中16岁的老大,妈妈带着老二拣土豆,最小的6岁小闺女坐在拖拉机上。小姑娘很漂亮,用很自然和温和的目光看着面前举着相机的猪猪和歇了。爸爸放下锄头,拎着一个装着西红柿和胡麻油打制的月饼的小竹筐走过来,请我们吃,我想起出发前,歇了亲自去买的准备送给老乡的月饼,赶紧跑到黑驹那里,取了月饼送给一家人。歇了说,“我们给你们全家照张合影吧,回去洗出来寄给你们。”一家五口站在拖拉机前,爸爸很帅气地斜靠在拖拉机上,手里夹着一根烟,而妈妈则搂着孩子们,猪猪给他们拍下了全家福。
歇了坐在门洞里面的石台上,双手套进暗袋中,安装格拉菲用的底片。猪猪和孩子们在空地上尖叫着疯跑,我提议去堡子墙上看看,鹏飞和他的一个小伙伴响应着带领我们过去。两个孩子很照顾猪猪,上墙的时候,一前一后把猪猪夹在中间,并且鼓励说,“我能上去的地方你就能上去。”停顿一下,补充说,“我上不去的地方,你也别上去了。”我跟在后面,偷偷乐这个可爱的孩子。
看猪猪和村里的孩子玩得开心,我们磨蹭到快11点才准备离开得胜堡。鹏飞的眼睛里流露出不舍,他和猪猪挺投缘,从昨天晚上开始,问了好几次“你们啥时候走?”我说,“回去给你寄照片来,你收到以后给猪猪写信吧。”挥挥手,和一面之缘的孩子们再见,心中期盼他们今后能够有好的前途好的生活。
从得胜堡出来,上了公路,找到去往拒墙堡的路,指示牌显示,到拒墙还有16公里,水泥铺就的路面,让我们很是开心,可这个高兴劲儿还没过呢,便看到前面一对小墩子,憨憨的圆墩坐在路边,两墩之间的距离正好过一辆车。怕刮蹭到黑驹,我下车充当指挥。黑驹慢慢驶过障碍,上了车,还没有坐定,我就傻眼了,前面大约500米处又有一对儿墩子等着我们呢。就这样,我们过了一对儿又一对儿圆墩子,猪猪说,“咱们就这么走16公里啊?!”过了几个障碍以后,歇了逐渐有了信心,不用我下车指挥了,只让我和猪猪探出身子向外看,一人负责一边。
走过一个十字路口,我们终于摆脱了圆墩子的阻碍,驶入一条拥有两排金黄色行道树的柏油马路。黑驹撒开欢驰骋,窗外的田野在我眼前跳动,红色的高粱,浅绿色的莜麦,一层层,划出彩色的线条,土豆地里,各色的口袋被土豆撑开鼓鼓地相隔站立在田间。
11点40分,我们驶入拒墙堡。厚厚的堡子墙老远就能看到,所以很容易就能确认我们的目的地。把黑驹停在村口,我们走入村庄。拒墙堡的墙体已经不完整,而且也没有了城门。正值秋收,村子里面很安静,街上人不多,只有小卖部前聚集了几个人,歇了要了一瓶“云冈”啤酒,提着酒瓶子,边喝边和老乡聊天,第一句话肯定是,“您好,我们几年前来过你们这里。”聊了一会儿,对我和猪猪一挥手,“走,看看咱们的边墙去!”
顺着村中央的路,我们上了城墙,看东西两边的楼子,绵延到我看不到的地方。串起方方楼子的城墙边,是否还留着我几年前的脚印?岁月如梭,而这里的风光依旧,边墙依旧,相比之下,生命的脚步却是如此匆匆。
歇了返回村口,将黑驹开到墙下,给我和猪猪带来午餐。我们仨坐在城墙上,吃早上老乡送的胡麻月饼。月饼渣掉在墙上的草丛里,蚂蚁迅速传播消息,纷纷赶来搬运大餐,很快,黄土墙上的草丛间,出现了蚂蚁的搬运队伍。
我将自己平平摆放在城墙柔软的草垫上,用帽子盖在脸上挡住刺眼的阳光,而身体的其他部位,被阳光照得暖暖的,渐渐变得懒懒的,很快,人便进入梦乡。梦乡里,是羊和狗的叫声,还有几个孩子腼腆的憋不住了才发出的“咯咯”笑声,直到一阵拖拉机的“突突”声响起,我才从梦乡里走出来。老乡在城墙下的麦场里,开始用拖拉机碾粮食了。当我懒在梦乡的时候,猪猪写完一段观察日记,见我醒来,便拿起相机,奔跑着去找远处拍片的歇了。小人儿越跑越远,逐渐在宽广的田野上成了一个小小的点。只见他时不时停下来,举起相机拍摄,再低头从相机后背看看效果,如果再次举起相机,那肯定是刚才那一张不满意,满意了就会继续向爸爸的方向奔跑。
几个孩子坐在我的不远处,不时偷偷瞟上我几眼,当我看他们的时候,他们又把目光躲开了,再互相推搡几下,“咯咯”笑开去。乡里孩子的内心是羞涩和善的,没有城里孩子的大胆,正因为这样的羞怯,他们更惹我的怜爱。
城墙指向的西边是弥陀山,这附近的最高峰,想当初我们翻越它的时候,还是费了不少力气。此时天空很蓝,没有云彩,弥陀山尖尖的顶峰很是俊俏。我们下一个目标就在山那边。
下午三点钟,我们离开了拒墙堡,发动黑驹以后,歇了说,“准备好,开始骑大马啦。”黑驹开始走上田野土路。路面崎岖,歇了一直用一挡轰着黑驹走。没有速度,倒是看风景的大好时机,目光所及全是金黄的杨树,透过林子看过去,便是黄土城墙。坐在黑驹里,一直能够沿着边墙走,让我们很开心。
一辆工作卡车挡住去路,歇了下车看怎么能绕过去,这时突然下起太阳雨,斗大的雨点噼哩啪啦打在前挡风玻璃上,猪猪抓起DV,冲进雨中,任我怎么叫唤他也不回头,站在哗哗的雨里拍摄。
经过雨水的刷洗,黄艳艳的树叶上都是亮闪闪的水滴,好像有很多亮晶晶的眼睛热切地看着我。我也从黑驹里出来,跑到杨树林里,踩着落叶,听着那好听的声音。上了山坡,便看到一片开阔的原野,边墙就在这里。墙的两边是浅绿色成片的莜麦,还有挤成一堆堆的灌木,一团团的红和一团团的黄。阳光将我头顶的树叶打透,大大小小的树叶,如明亮的黄色画板,上面描绘着优美的纹路。被阳光打亮的白色树干,笔挺挺的就像帅气小伙的长腿。此时我的心仿佛敞开了更大的空间,我深吸一口气,大声呼唤着,把坡下的爷俩叫了上来。
玩耍了一会儿,要离开了,猪猪说,“爸爸,你来拍我。”然后他站在坡顶,对着DV说,“下面,我来讲解一种下坡的方法,大家注意啦,注意看啦!”说完,一路小跑,画着S,下了坡,最后举起双手,摆出一个胜利的姿态。我接过DV,歇了学着猪猪,也重复着猪猪的表演。等我录完歇了的表演,发现猪猪又从旁边的坡迂回上来,接过我手上的DV,“妈妈,我来录你!”我一边憋着笑,再次重复猪猪的表演。随后,猪猪跑下来,跑向等候在黑驹旁边的歇了,十几米之外驻足,举起相机给香车美男留了一个影。美男子振臂欢呼,“太美了!太好了!”
路过杨州窑村的十字路口,我们毅然决定拐上上山的小路,这条路更接近边墙,我们希望能够在那里找到合适的宿营地,最好如以前徒步一样,帐篷搭在墙边上。小土路比较窄,但还算平坦,黑驹顺利地开到城墙边上。这里有一片莜麦地,几位老乡正忙着收割呢。歇了走上前去打招呼,老乡把镰刀递给他,他还真挥着镰刀割起莜麦来,我担心他砍了自己的腿。这片莜麦地是三户人家合包的,庄稼的长势不错,收获的人便笑逐颜开。他们干活动作极其麻利,在我看来,好像很悠闲,甚至漫不经心的动作,庄稼很快就被五个人一垄一垄地割掉了,转眼土地就被剃成了寸头。半个小时前,我还是隔着麦浪看我家黑驹,很浪漫的风景,半小时后,麦浪被打成了捆,竖在我和黑驹之间。
日头西斜,老乡们赶着驴车回村了,我们留下来继续捕捉这一天辉煌的光线。老乡走的时候说,“你们去我们村里住吧。”我笑笑说,“不用了,我们带着帐篷。”一位胖胖的红光满面的大姐吓唬我,“这里有狼呢!”我还是笑笑,虽然心里是有些害怕的,毕竟只有我们仨,孤单了些。我鼓励自己,“有歇了呢!”我们这对儿妇女儿童完全靠歇了壮胆了。
歇了驾驶黑驹顺着边墙,往西开了一段,开上山脊处,有一片小树林,黑驹钻入树林中,我们的帐篷搭在黑驹旁边,这样,从远处就看不到我们了,先给自己吃个定心丸。而且,我们终于如愿,睡在了墙边上。
夜来了,月亮周围有一圈浓重的光晕,歇了说要起风。七点钟我们就钻进帐篷,猪猪很快吹出小鼾声,孩子的心里没有那么多顾虑。而我闭着眼睛,侧耳倾听着外面,听了半天,只听到爷俩均匀的熟睡声。在我的心将放还未完全放下的时候,睡着了。
夜里果真刮起一阵大风,摇晃着我们的帐篷。头顶“哗哗”响,我迷迷糊糊地问歇了“下雨了?”歇了没醒,我再听,是落叶。
摄影:猪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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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由 layla 于2006-10-12 13:38:20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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