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叮咚响--郎木寺第一天
凌晨5点钟,歇了头疼,早早就醒了,他看了表,气压不到七百。我从兰州开始就是轻微的头疼,一直以为是感冒,现在看来是有些高原反应。后来上了长途车,发现丢了地图和打印的攻略,心里有些沮丧,责怪自己怎么把这一大卷纸放在那么浅的插袋里,最后把这个愚蠢的行为归结为高原反应,才慢慢释然了。
我们和同住卓玛旅馆的广州来的小黄欧阳俩人达成同盟,一起到合作包车,后来我们的意向总是那么一致,以至以后的旅程就再也没有分开,路途中多了一份欢笑,包车费用相应减半,好处一下翻出四倍。
开往合作的班车上,陆续上来很多当地人,这让我很欣慰,有了他们,车厢里充满生气,孩子,老人,漂亮的姑娘。我喜欢看他们,我喜欢听他们说话,我也喜欢闻他们的味道。车上有藏族也有带着白帽子的回族。藏族姑娘特有的装束,让车厢充满色彩,她们腰带上镶着一圈大洋钱,带着些俏皮,和其他挂饰配起来很好看。镶着毛边的藏袍可以装很多东西,像变戏法一样,各种小物件被一件一件掏出:口罩给孩子带上,彩线编到自己的辫子里。车要开了,送行的大爷大妈赶紧下车,一边互相说着“再见!欧也!”
汽车沿着山边上的公路行驶,和村庄贴得很近,蓝底白字的牌子写着瞬间掠过的小村庄名字,乎尔卡加,长石头,达麦店,油口,卡加曼,依毛,都是很神奇好听的名字。洒索麻有一座很大的寺庙建在坡上,正好迎着朝阳,庙宇被照得金光闪闪。
原计划在合作包一辆车去郎木,但合作汽车南站很冷清,看样子很难找到车。一个瘦瘦的小伙子推荐我们坐他的车,开往迭部的班车,可以把我们送进郎木寺,班车一个小时以后发。我们说,还想去看看佛阁,他说一个小时来得及,他等我们。小伙子打开大巴的行李箱,让我们把大包放进去,然后跑到门口帮我们拦了一辆出租。
米拉日巴佛阁共有九层,鲜艳高大的身躯孤独地立在路边。佛阁始建于清乾隆年间,是为了纪念米拉日巴大师,后来文革的时候被毁掉了,九十年代进行了重建,虽然重建的年代并不久远,但眼前这座色彩浓烈的高楼并没有让我觉出是翻建的新建筑。佛阁的门口有一老一小两位僧人看守,老僧人让我们把摄影包放到第二层门里面。上佛阁需要脱鞋,脱掉鞋才知道,冬天的地面那么冰冷,无论走在木板地上还是厚厚的毯子上,我的两只脚都是冰得发疼。回想起昨日见到的僧人,他们可是光着脚在石板地上走呀!木质楼梯很陡,每爬上一层,便能看到一个说明牌,讲解这一层主要供奉的是哪几位佛,属于哪个教派。迈进门槛就入了主殿堂,主殿的光线来源于正面的采光窗,其他三面墙壁上密密麻麻排列着玻璃阁子,一直通到顶棚,每个阁子里面坐着一尊佛,大多是米拉日巴佛。正面有几尊很大的佛像,释迦牟尼、文殊、观音、药师、度母,宗喀巴,还有很多我没有听过也记不住名字的佛祖,所有佛像加起来近两千尊。
我们只有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开使我担心时间不够用,现在光着脚,寒冷的地面令我不能长久驻足,参观的速度也就加快了。佛阁里面没有电灯,完全靠自然光,无数盏酥油灯摇曳着长明不息的黄色火苗,似明似暗中,信仰的人们体味着自己心中的佛。为了能够看清玻璃佛龛上面贴的佛的名字(是不是应该叫法号?),我走一步便低下头凑近去看,这样我就给很多佛祖鞠了弓了。佛阁的每两层有一个中空构建,显出空间的宽敞。四根粗大立柱上包裹着红黄的绸缎,上面挂着唐卡,有大有小,鲜艳的色彩,柔美的佛像。走到最后一层,有一个露台,迈出门槛走上砖地,此时的脚好像已经习惯寒冷,木木的没有什么感觉了。外面的明亮让我的瞳孔慢慢缩小,适应以后,发现佛阁顶上的鎏金的经筒,神鹿离我如此之近,金色的法轮上缠绕着信徒奉献的白色哈达。我们绕着回廊顺时针转了一圈,放眼可以看到四周环绕的层层叠叠的群山,每座山峰披着或薄或厚的白色袈裟。
风风火火赶回车站,正好是开车时间。汽车驶出大门,却不见加速,一直像蜗牛一样向前磨蹭,十多分钟以后干脆停下了,说是要等一个兰州过来的人。车上的乘客很友好,耐心地等,没有任何抱怨,就好像等自家的亲戚。我们也只好入乡随俗,去习惯他们的节奏。前排的大爷拿出蛋糕,笑呵呵地递给司机,说什么我没有听懂,但能猜到。歇了下车去抽烟,我被太阳晒得暖暖的进入了梦乡。等我醒来的时候,那个兰州来的小伙子上车了,他让我们足足等了一个半小时。
车子往南走,视野越来越开阔,山向后退了,山形变得柔和了,我们离云彩近了。村庄变得稀落,更多的是围起来的牧场,成群的黑色牦牛,还有马群,偶尔还能看到黑色的猪妈妈带着五六只小黑猪混在牛群里,它们都在冬日金黄色的草原上溜达。公路上,牧民骑着摩托和我们的车一起飞奔,锃亮的摩托,骑手穿着土黄色皮质藏袍,充满野性与帅气。
过了碌曲那条宽阔的河流,便能看到远处很俊秀的积雪山峰,这时候草甸子更加宽阔了,上面的小溪勾画着变幻莫测的白色线条,几座小房子随意散落在上面,牦牛再点缀上黑色的点。我贪婪地看着蓝天上大朵的白云,看它们比山还低,很想用手去抓,就像小时候,想去抓烟囱里面的白烟。
经过尕秀,我们便见到了尕海,那是一个蓝绿色的湖,像一块祖母绿镶在黄色的草甸上,再配上后面的雪山,便构成了典型的高原风情画。
过了四川省界,汽车拐向郎木寺的方向,当接近大山的时候,我们便到了目的地。当我第一眼看到郎木寺,便喜欢上了它。和拉卜楞寺相比,郎木寺更加小巧,清秀,平静,村舍和寺庙融合在一起,四周的雪山近在咫尺,温柔环抱着这块供人类休养生息的场所。
一条小河作为四川和甘肃的界限,将郎木寺镇分为两半,小河两岸分别是两个村庄,坐落在山边的寺庙也被分为两处,四川一边的叫格尔底寺,甘肃一边的叫赛持寺。夹在两座寺庙之间还有一片回民的聚居区,有回民的地方必定会有清真寺,郎木寺是它们的统称,也可以说是这个镇的名字。
我们下车后,遇到几拨闲逛的游客,其中很多人在拉卜楞寺见过。大家的路线差不多,旅途中便会在共同停留的几个点相遇,在这里,每个人都有显露个性的机会,各自按照自己的意愿安排旅程,也算是一种心灵的放松吧。
欧阳提前给宾馆打过电话,问到了仁青有最便宜的房间,于是我们穿过泥泞的小街道,径直走向四川一边的仁青宾馆。宾馆的一层是杂货店,老板娘翻过柜台,喊来充当服务员的一位小兄弟,给我们开了三层的房间。仁青宾馆建在格尔底寺的下方,推开窗户,可以看到静卧在积雪中的寺庙。
据说老外来这里最喜欢住郎木寺宾馆,因为那里有露台,可以晒太阳。而我喜欢仁青,它更贴近寺庙,每天在睡梦中就可以听到号角声。宾馆门前有小河流过,发出哗哗啦啦欢快的声音,每天早上出门,最先看到的就是蒸腾着白气的灵秀的小河。仁青的对门是阿里餐厅,吃饭很方便,阿里一家人很和蔼,于是阿里的餐馆被我们当做餐厅和客厅。
我们到达郎木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一天没吃饭,肚子很饿。推开阿里的门,热乎乎的小房间接纳了我们,我的心也爱上了这间家庭式的小餐厅。二十来平米的小屋子,只有窗户下面摆着一张圆桌,其他两张小桌是长方形的茶几,茶几后面有两张三人沙发,铺着漂亮的花毯子,屋子角落散放着几个小板凳。房子正中是一个炉子,我喜欢坐在小板凳上挨着炉子烤火,其实屋子各个角落都暖和,坐在炉子边能让我的感官将我带回小时候。炉子上面放着一个银壶,手工打制的,里面半开的水发出柔柔的“丝丝”声。沙发对着门和窗户,坐在沙发上,正好可以看街上的来来往往。门和窗的玻璃上用鲜艳的颜色写着阿里餐厅的菜谱,都是英文的,字母加上温暖的哈气把玻璃变成舞台的幕帘,让外面的世界显得不真实。有时候,会有人在外面趴在窗户上窥视里面。沙发的右手墙上有一张手绘的地图,挂在上面的时间应该很久了,黑色的简练线条在泛黄的纸上勾画出郎木寺的全部。地图对面的那面墙,立着一个碗柜,除了饭碗杯子之类的,经常摆着两个大洗脸盆,一盆放着煮好的羊肉,一盆是几只炖好的鸡,还有一个更大的盆,白布盖着蒸好的包子。包子是牛肉萝卜陷的,薄皮大馅,味道很好。阿里把羊肉加工成手抓羊肉,鸡加工成大盘鸡给我们,装在大盘子里,菜量很大。高原煮的肉往往嚼起来比较费劲,吃一块肉要休息休息腮帮子。阿里说,你们的牙看上去都挺好的呀,怎么都说肉嚼不动?歇了开玩笑,我们的牙都是摆设。那晚,我们向阿里要了一盘大盘鸡,阿里说,我努力炖了,看看能不能咬动。虽然嚼起来很费劲,但我们笑着对阿里说,炖烂了,好吃。不能辜负阿里的一番劳动,也不能真的让阿里小瞧了我们的牙口。
最早来这里旅游的外国人居多,从阿里的留言本就可以看出来。阿里积攒了三个留言本,第一本中文很少,而第三个本子里面几乎都是中文了。最早的旅游者教会了阿里做西餐,于是流传下因地制宜的几种很有特色的饭菜。阿里给我们做了酥油茶,包子,土豆泥,苹果派和沙拉。苹果派用老式饭盒烤出来的,面里包上苹果片,装在饭盒里,放进烤炉,烤出来的苹果派是长方形的,尺寸和饭盒一样,外面是焦黄的酥脆,里面是柔软的酸甜。蔬菜沙拉就更加有意思,盘子里面装上白菜,大葱,菠菜,上面浇上番茄酱。我们四个虽然对菠菜能否生吃比较质疑,但还是嘎吱嘎吱吃得很香,把盘子清空了。
因为地方不大,下午我们把两边的寺庙都转了。歇了找好点,明天早起拍日出,但我已经迷失了方向,不知道明天太阳会从哪里出来。当我们从郎木寺下山的时候,天已黑,走过代表郎木寺入口的门洞,灯突然点亮了,一串灯泡勾画出檐子的轮廓,我们四个凝神看去,灯却又全部熄灭。这是我们到达的第一天,给我们的一份惊奇。
泡在阿里餐厅,和其他游者聊天,听他们的故事,一样的地点不同的感受。大家散了以后,歇了在阿里的留言本上画了一幅小画,题字:很晚了,只有layla和歇了还在这里。也许若干年以后,我的猪猪会走到这里,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到爸爸的画。家中,想念我们的猪猪情绪低落的时候对爷爷说:“我要注意调整好自己的心态!”
本帖由 layla 于2005-03-04 10:57:58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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