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十一假期是特殊的,新中国六十大寿就不用说了,最实惠的是中秋掺和进去,假期变成了八天,这让我心痒痒的要做出一个大计划。但还有一个特殊,就是猪娃不能跟我们同行,他面临中考,被作业压得抬不起头,我们也不能跟现在的教育环境较劲,洒脱到不让娃完成作业。因此,我们最终定下一个比较灵活的计划,开车去找母亲河,沿着黄河走,寻找令我们心动的边墙,去看看黄土高坡,看看生活在那里的人们,说白了,就是以黄土坡坡为床,享受几个宁静的夜晚,足矣!
10月1日,我们在家陪爷爷奶奶和猪娃看阅兵,下午把他们送到小院。10月2日我们早晨从家出发,下午到达万家寨,夜宿黄河边。10月3日与火箭、不停、大蔷、老爸、哥儿几个、青衫、看客汇合,一直沿着黄河走,10月6日到达阳方口,返京。总行程1366公里,油费670元,过路费325元,餐费100元,总计1095元。
10月2日
五点钟我俩起床,手机开机后便收到不停的短信,问我“明天几点出发?”,不停发短信的时候我已经睡了,我俩有时差。
一切准备就绪,大包竖在门口,我却找不到登山鞋了,而且我忘了我的鞋长得什么样子!此时歇了已经下楼去开车,我有点儿抓瞎,后悔昨晚忘记准备鞋子。好在,我找到了旧登山鞋,这双鞋跟着我多次徒步山西,可能是天意吧,这双鞋子跟我一样想念黄土坡了,那就跟我一起走吧!
下了楼,太阳还没出来,但东方已经红彤彤一大片了,给我们预示着一个好天气。五点多钟可能有些早,加油站入口放着隔离墩,歇了不甘心离开,冲里面喊“能加油吗?”出来一个蓝制服的小伙子,一边挪开隔离墩一边说,“加吧。”看来我们运气不错。黑驹喝饱了一肚子汽油之后,我们迎着朝霞上路了。
空气很好,能见度也很高,我们逐渐接近大山,山脉特别清楚,被早上的太阳照成紫色,清晰得仿佛是摆在我眼前的沙盘,令我想伸手摸一摸。而跨越高速的大桥却是金灿灿的,阳光给它们以短暂的辉煌。
以往走到居庸关会很拥堵,今天却出奇地顺利,车很少,没有大车吭哧吭哧地爬坡,便没有了阻挡,偶尔会有小车超越我们,轻灵如虎豹,自由飞奔,但会不会被拍下超速就不好说了。我们还是按照限速驾驭着黑驹,欣赏着从车窗掠过的八达岭山坡上的红叶,一丛丛鲜艳的红色,映衬着我的好心情。
六点四十七分,我们驶出北京界,出了收费站,迎接我们的是林立在两旁的高大广告牌,正好有个大转弯,更加显示了这个阵势的壮观,经济社会么,一起排队朝钱看!
十多分钟后,我们经过官厅水库,水库边新建了风力发电的大风车,因为无风,白色大风车都安静地伫立在那里,好像侧耳倾听着,风的脚步声何时来到?
在官厅服务区,司机换成我,驶上高速没多久,歇了说我,“小脖子挺得还真直!”看来我有些日子不开车,有些紧张呢。我晃晃脑袋,瞟几眼掠过的红色火炬树,让自己松弛下来。
前方出现的城市上空笼罩着一团黄褐色的烟团,整个城市好像扣在一个锅盔里面,歇了说,我们快到张家口了。从张家口的地界里,伸出无数烟囱,冒着滚滚浓烟,这是怎样的一个城市啊?!简直地狱一般,是不是我平时所生活的地方,远看也是一片阴霾?可怕,人自己在折磨着自己,简直是最可怕的动物!
看到黄土坡,丛生的灌木,纵横的沟壑,我知道我热爱的那片土地就要到了。这里的秋色来的早一些,高速路边的树林中,有的小树上已经挂满红叶,有的小树中先红起来的树叶如同暗藏着的红辣椒,羞涩地点缀出秋的色彩。看到这些,我心中涌起幸福,曾经在黄土坡上走过,躺过,晒过太阳,就是这些简单的,最直接的身体感受,最能够留在心底,写入骨髓。
九点三十二分,我们到了大同,歇了一时糊涂,驶入了大同出口,发现错了也只能硬着头皮出高速了。缴费的时候,问收费站的小伙儿,我们如何再上朔州支线,小伙儿指给我们不远处的一个桌子,“你们去那里咨询。”我们开过去,桌子后面坐着三个人,桌子上面摆着一个鲜红的暖壶,我说,“请问从这里如何上朔州支线?”桌子后面的一个人说,“你再从入口进去,往右拐。”真奇怪,收费的小伙儿难道不知道?非把我们指这儿来?歇了一边调头一边说,“肯定是这个服务台实在是没事儿干,收费的给他们找点儿事儿。”还真是,今天一路车真是太少了,再加上蓝天白云,真有一番独享秋色的感觉。
十点五十二分,我们驶出朔州高速,结束了高速路段,我渴望着开到乡村去。走到下团堡省道出现一个大转弯,路牌指向大同,我们觉得不对劲,有方向性错误,调转车头,找到刚才看到的一个小而且旧的牌子,寺峪方向。路很窄,还有老乡在碾庄家,我们停下打探,老乡说这是去平鲁的路,便放心地压过老乡的庄稼往前开去。
狭窄的水泥路坑坑洼洼,没走多远,前方路中央突然出现一根电线杆子,我见过为了保护古树,道路中间保留一棵饱经沧桑的大树的,还没见过立一根直条条的电线杆儿的。
小路走了十几分钟,我们再次驶入刚才的省道,原来小路只是一条支流,最初的干道其实走对了,只是大转弯让我们产生怀疑。虽然绕行了一段坎坷路,但我见到了马路中间的电线杆,这不是挺美气的一个经历。直来直去是不是反而少了很多风景?人生之路也是如此吧?一帆风顺是幸运的,途经坎坷也是一种幸运。
途经一个大工厂,我们停下来拍摄,这种场面是歇了最喜欢的题材。歇了从公路的路基跑下去,接近工厂,我站在路边和一位抱狗的老太太聊天。风很大,吹得我嘴唇发干。小狗好像也被风吹得不舒服,眯缝着小眼睛,流着清鼻涕,蜷缩在老人的臂弯里。老人告诉我,这是一个正在拆的水泥厂,因为污染环境,被禁止生产了。水泥厂工人们正在打官司,因为交给水泥厂的押金不还给他们。我看着高大的厂房,还有院子里面干活的工人,人很渺小,山坡下举着相机的歇了也显得很小。高大的厂房是渺小的人盖起来的,也正在被渺小的人拆除。还有很多地位更加渺小的人被剥削,好在他们现在已经知道为自己的权益讨说法,希望他们得到公正。
再次上路,我们走上一条充满灰尘的道路,两旁的灌木和树木都是灰头土脸,几乎要看不出绿色,蔫头耷脑的立在两旁,感叹自己的不幸吧。我很奇怪我们怎么突然从蓝天白云绿野开到了黑灰色的世界?旁边的路牌给了我答案,隔几百米会有一个岔口,牌子分别标注着:金坡煤矿、东易煤矿、安家岭煤矿、安太堡露天煤矿、开萍煤矿……如此众多的露天开采场,将大地翻开,掏啊掏啊!掏出黑黑的煤,堆起一个个小尖山,涂上蓝白道道的运输通道在黑煤堆之间交错着,它们是这里唯一有鲜艳色彩的建筑。山西是资源大省,朔州更是露天煤矿集中的地方,有时公路旁边的山体就夹带着好几米厚的煤层。人们大张旗鼓每天都从大地里面索取,会不会有掏空的一天?我们的子孙还能享受多少年?
过平鲁,终于见到了蓝天。正午的阳光很亮,风一阵阵吹过,路旁的小杨树迎着风,忽闪着亮闪闪的片片黄叶。
一点钟我们到达老营,本想再去前几年我们去过的饭馆,但是原来的位置变成道班了,村口老乡说,村里有饭馆。我们开下一个陡坡,进了老营,一阵牛羊粪的味道飘进车来,猪爹说,真像海鲜的味道!不知道他饿糊涂了还是对海鲜的印象真的如此!
老营这两年有了变化,中心竖起一块大石头,上书“老营”“和谐”,我俩很俗气地分别和这块大石头合了影儿。老营不变的,是远处山顶那个残破的如猫耳朵的楼子,还有村里晒谷子的人们。每年他们都重复着这个重复了几百年的劳动,扬起手中的木铲借助着风,分离谷粒和谷皮,谷皮在空中飘舞着。有了发展的是老乡们用拖拉机代替驴拉碾子来压粮食。就那点儿粮食,也不知道油钱能不能赚出来。
歇了一边拍摄一边跟老乡攀谈,老乡说今年上冻早,谷子不饱满,今年收成不好。我看着那些大堆的干草,真替他们发愁,这么个方式,得几天扬出谷子?扬完了,也没多少,够吃一年么?从地里刨食儿还是很苦啊!
有些心眼儿活泛的,在村里开了饭馆。我撩开饭馆的门帘,看屋子里只有一张饭桌,围坐了几个人正吃饭,我犹豫了,一位黑脸的大姐把我让进去,说里面坐,有地儿。我跟着她往里走,几步就到了侧屋门口,正对门口倒是真有一个圆桌,上面摆着几大块生肉,血里呼啦的,我惊讶地想,不会让我与它们共餐吧。还好,黑脸儿大姐指了指里面,说,坐那儿吧。哦,旁边儿还一个圆桌,桌边有个大盆,大姐指了指盆里面白白的东西问,“你们吃面皮吗?”我们觉得这个会比较快,就要了两碗,黑脸儿大姐还推荐小炒肉,我们也要了。我们的经验是,到这样的小馆子,要入乡随俗,人家有啥咱们吃啥。黑脸儿大姐掀起两层面皮,出外屋了。我发现身后有个大衣柜,是我小时候家里用的那种双开门大衣柜,有一面门带镜子,我照着镜子理了理头发。也就这么会儿功夫,黑脸儿大姐把面皮端上来了,歇了放下相机开始西里呼噜吃起来,说好吃。屋外传来几声扒拉铁锅的声音,之后黑脸儿大姐就进来了,端着一个小盘子,里面就是小炒肉,我很惊讶,居然有这么小的菜盘子,比杯托大不了多少,里面摆着十来片肥肉。如此之快,和如此之少,让我怀疑这是剩菜,这么想便没有了胃口。歇了夹了一块,也不再吃了。歇了给我要了一碗米饭,松松的大半碗,吃了几口下面有头发,我又给放下了。叫进黑脸儿大姐,让她算账。她说,二十,小炒肉12块,米饭2块,面皮一碗3块。价钱可不便宜,我估计黑脸儿大姐把价钱乘了一个2。做了生意,有的人就变得不厚道了。
我们逛了老营的几个城门之后,两点钟上路,没一会儿我便睡着了。等猪爹把我叫醒,黑驹正停在盘山路的山顶。我拿出一个大梨,于是我俩像农民一样,圪蹴在阳光里,你一口我一口啃着大梨,看着眼下的风景。山沟的阳坡上,红色灌木和金色的杨树簇拥着一排排窑洞,村子很大,而且看上去不穷,窑洞都是石头脸儿的,组成一个山坡,很是壮观。窑洞所在山坡的后面,能看到长城和墩台。几乎每一个山包包都修理成了梯田,壮观不亚于龙胜。
下午三点三十六分,我看到了黄河!此时我们到了万家寨,不远处就是水利枢纽,大坝将黄河断开。在大坝上,我们遇到两个从大同骑车来的年轻人,他们的目的地是壶口瀑布。他们的山地车和车上的装备崭新,他们的心情也是崭新的,看到黄河特别兴奋,放下车子,欢呼着从大桥这边跑到那边。歇了请他们帮我俩照合影,顺便问老牛湾的情况。他们说,老牛湾开始收门票了,六十块钱,不值!他们还出了个主意,让我们借口探亲的混进去。我们谢过他们,跟他们告别,两个孩子跳上车,骑过黄河大桥,看着他们的背影,我真羡慕他们的年轻,我想,有一天,我的猪娃也会像他们一样吧。
往老牛湾的山路峰回路转, 真有些往桃花源的意思。但这样的浪漫的感觉终于被打破,眼前出现了传说中的老牛湾收费站,出乎我的意料的是,这个门拦在公路上,而不是我想象的老牛湾村口,此时连老牛湾的影子还没有见到,也看不到黄河。我心中升起一股愤怒,这简直是土匪路霸!难道公路也算是他们的了?我很气愤地问穿着迷彩裤,黄上衣的,看上去很痞的拦住我们的人,“如果我们不进老牛湾,只走公路也得给你们钱?!”那人说,“当然!”我还想说话,猪爹拍拍我,示意我不要继续做无用功,他把黑驹开到了路旁的空场。空场停着几辆车,似乎有人在跟售票处讨价还价,也有在讨论进不进去。黑驹旁边停着一辆京牌子的越野车,女车主说,进去住也没地方洗澡!男车主说,那走吧,回偏关!俩人开上车走了。
停车场旁边有个豁口,我俩决定去探探路,看看能不能开到黄河边,找到一个宿营地。猪爹驾驶黑驹进了豁口,石子路,还算宽,但开过不多远,就是一个大下坡,前面变成很窄的机耕路,左侧有大石头,右侧是庄稼地,我们放弃冒险,掉头返回,直接开上公路往万家寨方向。公路上有老乡碾庄家,我们停下跟老乡聊了会儿。老乡说,这个收费站没有给老牛湾村里人一点儿好处,如果搞农家院,一晚上只能收30块钱。相比之下,60块钱门票太贵了。为什么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的人却完全与这个盈利行为无关?
我俩再次返回到万家寨,寻摸到一条小路,黑驹将将可以开过去,左侧是崖壁,右侧是庄稼地,有老乡在收玉米。有一家人老老小小好几位,其中有两个少年,一看就从没干过农活,用一把镰刀温柔地修理着纤细的玉米秆,老半天才砍倒一棵。估计少年是来体验生活的,小路旁停着两辆小汽车,用汽车来收这些玉米,还真不太搭调。再往前走,还有几家在落日前的辉煌中忙着,路边的拖拉机或者摩托车停的溜边儿溜沿儿,猪爹直夸,瞧人家这车停得,真局气!
我们一直到了路的尽头,把黑驹撂下,从高坡出溜下去,就到了黄河边。河边有一片树林,树林里的土壤湿润,老牛湾也有这样的一片小树林。走到黄河边,我很兴奋地跳上大石头,蹲下来,迫不及待地用黄河水洗了洗脸,河水凉滋滋的。
在黄河边玩了一个多小时,太阳已经失去辉煌,慢慢要掉落到黄河对岸的崖壁背面去了,干活的老乡应该收工回家了,那就让我们上场吧。返回到农田,挑了一块收获过的田地,我们将家建在这里,家的一面是悬崖峭壁直上直下,一面也是峭壁,我们正是在这个峭壁的边缘,下面就是“哗哗”的黄河水。
天黑下来,温度速降,我穿上羽绒服,在帐篷边埋锅造饭。当水开了,方便面放入锅里的时候,我跟歇了说,“有一个问题!”歇了问,“怎么了?”我说,“没带筷子!嘿嘿!”歇了说,“没筷子比每碗好办多了,你等等。”他说完,就奔了旁边的玉米地。回来的时候,带回来几根笔直的翠绿色的筷子,用玉米穗的那个部位削出来的,虽然有些短,但比手指头好用多了,歇了不无得意地说,“人区别动物的是会使用工具!”。
猪娃发来短信,询问我们何时与伙伴汇合,我模棱两可地说,伙伴们正在往这边赶,怕老人们担心野营在外的只有我们两个人。伙伴们下午三点离京,正在高速上,最乐观的是能到达朔州。
哗哗的黄河边,只有我们俩。
今日猪娃短信:
l 爷爷刚刚给我理完发,理得可好了! 11:14:45
l 我们要吃饭了,是肘子炖萝卜!你们在老营吃饭吗?13:15:32
l 我们刚跑步回来。你们何时会合?18:15:18
本贴最后一次由layla修改于2009-10-20 12:16:03
本帖由 layla 于2009-10-20 12:01:28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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