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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语阳朔
作者:嘎玛卓嘎 2002-11-14发表于长城小站

  1、
  7年前,我还是一个穷学生。好不容易攒了些钱和时间,从长沙跑到桂林来一睹甲天下的山水。暮色中,我坐在大巴上路过阳朔,那棵硕大的榕树只在印象里留下黑压压的影子。7年了,没想到自己的成熟来得如此迅疾,而阳朔名扬天下的速度和热度多次令我惊讶。7年前草草掠过的地方在传说中具有了万种的风情,而我终于“回”到这里,来一次亲密的重逢。
  到阳朔已是中午,要找的人李树却还在赶回阳朔的路上。我于是背着包开始自力更生,穿过著名的西街那些簇拥的风景,边走边打听,终于找到位于县前街的李树的小店:哈纳斯餐厅。粗看上去,西街是热闹的,店铺、商品、游人,无不是满坑满谷。可是热闹的背后,也许有着别样的内容,虽然我的心还来不及沉静下来搜索它,不过,不要急,——我安慰自己:我还有三天的时间来溜达呢。

  在哈纳斯餐厅等我的小伙子是李树的朋友陈辉,他让服务员带我去四楼的房间安顿下来,然后很酷地一挥手:你们去找地方吃饭吧,后面大排挡的啤酒鱼不错。

  啤酒鱼果然不错;螺蛳酿也不错;西街的阳光不错;经过漫长的岁月,终于回到西街,这感觉才是最不错的。

  夜幕降临的时候李树回来了,我们于是正式开始西街式的生活。“西街式的生活”是我杜撰的词,它的含义是:在被灯光和酒的颜色调和过的夜色里,在流淌着人群的街道上,旁若无人地举着茶或者酒,和任何可能的人聊任何可能的话题。县前街只是西街的分支,可是同样感染了西街的闲适,而且似乎更舒散。我和李树以及李树可爱而美丽的女朋友果果实践着没有主题的西街主义,这一夜我似乎说了很多很多的话,可是我的心一直沉默着,没有语言。

  2、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起床去拍日出。借了辆双人自行车,在天未亮的阳朔穿行。6点去,等到7点多回来。看日出的地点是从广东方向进阳朔的桥上,东边有广西独特的山,桥下有碧绿碧绿的水。阳朔的日出其实没有给我带里太多的惊喜,但是像所有日出一样,它让我感受到新生般的喜悦。

  回去又睡了个回笼觉,10点多出发去同门山。一想到就要开始攀岩了,我是又兴奋又紧张,就像小时候考试之前的那种情绪,既希望快点考,可以早点拿到好成绩让老师表扬,又希望不要那么快考,害怕万一考不好丢人……呵呵,就是那么的矛盾。

  先是李树做先锋攀,——喜欢这些新学会的名词,说着它们的时候,那股新鲜劲儿还留在唇齿之间,有种暖洋洋的感觉——看他在岩壁上灵巧地攀来爬去,真觉得攀岩不愧是“岩壁上的芭蕾”。终于轮到我了,穿安全带、系粉袋、穿攀岩鞋、戴头盔,像模像样地打了回“8字节”,活活,我要开始爬啦!

  开始还不错,上升速度挺快的,虽然有的时候要试探好几下才能找到落脚的点,但是基本上没费太大力气我就来到了鳄鱼头附近。早先看别人爬的时候觉得这附近可以攀附的点很多,可是轮到自己,才发现手和小臂的力量已经全数消耗掉了,肌肉高度紧张,腿也开始发抖。我不用回头也知道下面的人都用同样的姿势仰望着我,我想我可不能半途而废啊。可是我的手!我的胳膊!真的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啊,无论我怎么地咬牙使劲,他们还是软绵绵的,仿佛一下子就都叛变了,不属于我了,不听我使唤了!我只好朝下面喊:怎么办啊?我真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啊。李树说没关系,你休息一下,甩甩手!其他的人也纷纷表态:你爬得挺好的,休息一下就好了。

  我抱着岩壁不敢撒手,手臂持续传来酸软的感觉。李树又喊:放松休息吧,没关系的,你往后靠,把腿和手都放松,来像我这样!我看见他做出半躺的姿势,两手垂在身后,腿也弯着。给我做保护的陈辉也说:放心坐吧,有我呢!于是我小心翼翼地放开岩壁,往后坐去……

  真没想到,坐下去之后还真舒服。好几个声音说:看看风景吧!我于是转过身去:呀!好美的风景。大片大片的麦天,农人正在收割,不远处的青山衬着瓦蓝的天空,真是一派田园风光啊。悬在半空中,心里倒是出奇地踏实,也不管陈辉累不累了,我只是贪婪地看着远的近的风景自在怡然起来。:))

  不过踩不到实地的感觉终究还是不好,我鼓起勇气,开始新的一轮攀爬。每爬一步都要反复地问下面的人:左手该放哪里了?右手呢?左脚呢?右脚呢?有的时候会发现他们指点的那个地方几乎就没有什么突起,但是如果遵照他们的指示去做,最终都能爬上去。我又停顿过两次,原因都是手臂再次失力。我趁机两次悬在空中,悠闲地品味随着海拔的升高而产生了微妙变化的田园风景。

  最关键的两个地方我是怎么爬过去的?后来我回想过好几次,但怎么都想不起来了。翻看当时的录象,正好在那两个关键的地方,摄影师把镜头对准了别人。:(我只好认为那是个梦,就像做梦一样,我翻越了我人生的一个新的高度。从我爬到顶点的时候起,我的履历上又多了一条:攀岩难度5.9。

  当我爬上顶点的小平台,坐下来休息的时候,忽然鼻子一酸,我冲下面的人挥挥手笑道:我要哭了。然后就真的哭了起来。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哭,好象受了多少委屈似的——多不容易啊,我终于爬上来了,没有放弃,只是咬着牙跟自己较劲,手指撞出了血,两个胳膊肘也都蹭出血来,两条腿更是青斑点点,还差一点把戒指丢了——我既没觉得疼,也没觉得辛苦,就是忍不住哭起来,哭得自己也莫名其妙……

  下来就容易了。然后就一直仰着脖子看别人爬,5.10、5.11、先锋攀、“表演攀”……我的同事学会了用上升器,然后把自己和笨重的摄象机一起吊上半空,拍“牛人”们的攀岩过程。个把小时下来,身上也被勒出好几处血痕。

  最可恨的是一种黑而小的食血生物,把每个人裸露的皮肤都咬了不少包,奇痒无比。所以特别提示:去攀岩,一定要带蚊不叮。

  兴尽晚回车,在李树的餐吧好好吃了一顿,然后继续我们的“西街式的生活”。我提议以后大家见面不要再说:“今天去腐败吧”或者“你很小资啊”,而要改说:“今天西街去?”或者“你这家伙,太西街了!”

  3、
  第三天了,属于西街和我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今天睡了个好觉,神清气爽地租了自行车,出发。

  是眼镜的缘故吧,我所看到的树都碧绿可喜,麦田金黄金黄的,天空湛蓝湛蓝的,水也是碧玉一般,美得很不真实。取下眼镜,天地的颜色立刻清淡了许多,但是田野的质朴和美好依然浓烈,由不得你不赞叹。

  太阳很烈,真让人不敢相信已经是深秋时节了。

  我们走的是遇龙河一线,从旧县上公路回阳朔。没什么可说的,只能说:我是真的真的非常兴奋……

  晚上李树和果果就要走了。我忽然觉得他们已然是那么熟悉的朋友,我舍不得他们走。可是西街就是这样一个地方,每天都有许多的人来,也会有许多人走,还会有许多人走了之后还回来。李树和果果都是会回来的,他们说他们会在这里等着我回来。

  吃晚饭的时候,席上多了两个朋友,一个是西街老史,刚从外面回来,一个是来自深圳的雯子,据说上个星期她来过阳朔,回去没到一周,又忍不住再来到这里。

  送走了李树和果果,我们盘踞在“如果”的二楼喝酒,帮我们订飞机票的崽崽也来了,还有一个独自来阳朔旅行的海南空姐。这么些从来没想过有可能坐到一起的人,在这个西街的夜里,坐到了一起。不说什么了,喝酒吧,胡说八道吧,不是说西街的酒吧是世界上爱情发生率最高的地方吗?既然我们已经老了,不想再有什么爱情,那就来点陌生然而温暖的友情吧。干杯——不需要什么理由。

  当世界在我眼前旋转起来的时候,我相信我是喝多了。我说了什么?我全不记得了。但我还记得夜色如水,淡淡的凉意和着淡淡的音乐,流淌的烟雾和酒香,还有那些莫明所以的笑和喧哗……

  ……又是一夜无语。可是梦里还在不断地攀岩,爬啊爬啊,没觉得有坠落的危险,只是一股劲地向上、向上,为着不知道在哪里的顶点……

  第四天的早晨,是告别的早晨。匆匆地结了帐、吃了早饭、买了柚子,我们就要离开西街了。昨夜把酒言欢的人们都还在梦里呢,我们来不及去说什么,就坐上了开往桂林的班车。

  这一次,阳朔在阳光中和我告别。崭新的痕迹覆盖了从前浅薄的记忆,思念就在离开的刹那开始变得清晰。

  不说承诺,阳朔。但是别忘了你曾说过,我走,你不去送我;但是我无论什么时候回来,你都会去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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